“但你发上来的内容里死的就是R,”方文顿了顿,低声说,“稍等一下。”

然后他就不说话了,大概过了半分钟,他忽然开口:“我现在不在办公室了,在茶水间,这里就我一个人。”

刘语生还是懵的:“啊?”

“你是不是写错了,这种情况我以前也见过,就是作者笔误,心里想的是A写出来是B。”

“我想不起来了,”刘语生心急如焚,“我真的想不起来了,这几天我妈住院,事情太多……我回家看一眼行不行?你等我一小时——不——四十分钟就够了,我回家开电脑看一眼!”

方文却阻止道:“不用,现在看了也没用,赛制里写了的,作者一旦把更新发上去就不能更改。现在只有我一个人在这儿,我是要告诉你,十度千千的粉丝已经在找你麻烦了,因为你写死了R,你知道……这个角色是十度千千花了不少笔墨来塑造的,粉丝说你这是针对十度千千。”

刘语生动了动嘴唇,说不出话。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没法做任何解释。

“现在这个剧情只能继续往下写,看看其他作者能不能挽救一下。我是想告诉你,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刘语生愣愣地说:“好,我会的。”

方文“嗯”一声,无奈道:“比赛的情况比我想象中混乱多了……我只负责文字内容,只能提醒你到这儿。”

“好……谢谢您。”

回到病房,等母亲喝完粥,又洗了饭盒,刘语生才总算能打开蔚蓝APP,他直接点进自己的更新内容,最后一句话里——死的真的是R。

虽然他已经做了准备,但看见评论区里的留言的那一刻,他心底还是升起一阵巨大的恐慌。

一眼看去,全是骂他的。

客气一点的,质问他为什么要写死女主角R,为什么偏偏要写死这个十度千千所着重刻画的人物;不客气的,就直接粗口开骂——罐头带鱼今天司马了吗?罐头带鱼怎么还没bào毙?罐头带鱼这死.爹货什么时候滚出比赛?叹为观止,第一次见这么下作的玩意儿!自己写不好就把别人写得好的毁掉,还能再不要脸点吗?

他攥着手机的手在发颤,“死.爹货”三个字像大头针扎进他瞳孔里,骂这句话的人也许不会知道,他父亲确实在他很小的时就死了。

在他的构思里,死的确实是老N。可这几天他实在太累:在医院要不停地照顾母亲,为她翻身、捏腿、擦脸、倒尿、量体温、喊护士换药……而和赵辛的那通电话,又着实令他筋疲力竭。他不敢保证自己没有笔误,因为他知道这章更新写完之后他只草草检查一遍,便急着赶去医院了。

事已至此能怎么办?方文的意思他明白,内容是改不了了,显然,解释也没有意义。

没人会相信他。即便是告知他这件事的方文也只是说“你要做好心理准备”,而不是“我相信你”。这个世界上没人会无条件相信他,哪怕是他母亲——这个道理在当初退学的时候他就明白了。他记得当时母亲赶到学校后,他曾哀哀地向母亲解释,我写的不是违法的东西,也不是不好的东西,妈,我写的只是……没用,母亲还是给他gān脆的一巴掌。

“刘语生,”母亲嘶哑道,“你不想来医院,就喊你王叔过来。”

“妈,我没不想来,”刘语生连忙收起手机,“刚才编辑找我有点事……好了,现在没事了。我给你捏捏腿,啊?”

直到晚上十一点过,母亲终于输完液,沉沉睡去。刘语生掏出手机,大拇指在Home键上放了很久,终究没有摁下去。

他不敢看。

一次又一次,是从十度千千的粉丝说他抄袭开始的吗?不,是从四年前他续写的被寄到学校开始的。一次又一次,在密密麻麻的指责和谩骂中,他毫无还手之力。这一次呢,这一次他是什么?是毁掉别人心血的无耻之徒,其实这事他也早就做过了对不对?如唐纳森所言他续写《楼上的人》就是毁掉《楼上的人》。

刘语生真希望有条地缝让自己钻进去,自此不见天日。

但无论如何,这煎熬的一夜还是缓缓流走,天亮了。

早上六点多,刘语生在硬邦邦的折叠chuáng上睡着了,他睡得极不安稳,在颠倒的梦境里他竟然回到了那所学校,同年级的学生都传遍了,3班的刘语生写的,喏你看,好恶心啊……我的天他怎么写这种东西?哈哈他是变态吗?男班长找到他,温和有礼地说,你能不能搬出去住?我们觉得你这样不适合住集体宿舍……还是这些同学的声音,他们说,你怎么能把R写死,你要不要脸啊怎么能这么下作,千千笔下的R那么好她又独立又坚qiáng又美得惊艳你怎么能把她写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