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云起活动着被压制造成的疼痛,跟在唐风鸣身后,从黑暗的墙边走到悬挂着灯笼的屋檐下,他借着这些光想看清自己离开之后这里的变化,却又受限于光不够明亮,没办法拥有开阔的视野。
就像他当初头也不回的离开,便注定了不会随着这里的变化而变化。
唐风鸣注意到他的驻足,也随着他停下脚步:“府里与七年前相比大有改观,奈何现下无法看清,待明日天明你可以仔细看看。”
经过了刚刚的喜悦与惊诧,近故人情怯的紧张和忐忑不安、不告而别的愧疚……齐齐涌现心头,让夏云起颇有些不自在:“好,好,我明日再看。”
唐风鸣什么都没有继续说下去,收回目光往卧房的方向走,得宜于年幼时与夏云起交情较深,他获得了唐府里的一处独立卧房,而且就设置在夏云起卧房的隔壁。
府里的布局再怎么变化,好不容易建起的基础框架却不会变,所以很快夏云起便认出了唐风鸣要带他去哪里,他知道因为娘亲府里一定还有他的容身之处,可他还是向唐风鸣进行了确认,只是没有直接询问:“这是回我们卧房的路?”
“嗯,看来你还记得,”唐风鸣没有回头,淡淡道,“你的卧房也时常有下人打理,一应摆设都未动过。”
夏云起不知道为何松了一口气,现在的他不懂为何要急着确认这一件事,明明就算唐府没有了他的住处,他也靠着自己拥有了容身之所,这个问题的答案在几日后几到夏礼知时得到了解答。
没有了他的卧房便说明娘亲在府里的地位有了变化,而且是不好的变化,同为男人,他很清楚男人们的本性,在他不在的七年里,娘亲很有可能成为男人喜新厌旧中的那个旧人。
可现在他没能见到夏礼知,只觉得这个问题甚是突兀和不成熟,或许不该问的。
虽然就在隔壁,但毕竟七年无人住过,唐风鸣便直接把他带到了自己的卧房,推开那扇门视野更加清晰,夏云起自然看清了唐风鸣此时此刻的全部面貌。
眉眼均已长开,时光抹平了年幼时的冷漠和对自己变成他人口中的小太监的不忿,现在他的状态很像与娘亲成亲时的唐仪明,骄傲的又是自卑的,淡然的又是不甘的,当然这些都没有他跛着的脚让人更加紧张。
夏云起一直沉溺于自己的情绪中,直到刚才才发现唐风鸣跨进门槛时姿势的不协调,便立刻抱起唐风鸣把他按在凳子上坐下,耐心的为他诊治。
“这是怎么伤的?”夏云起查看过心里便有了底,也明白彻底治愈的可能性不高,“什么时候伤的?”
年幼时他们两是无话不说的伙伴,即便七载不相见,唐风鸣对夏云起也没有多大的戒心和芥蒂,因为拥有完整身躯的夏云起是他对没成为太监的自己的幻想,如果不是被迫成为太监,他或许也会有如此般的人生,所以他羡慕夏云起,也很在乎夏云起,没有想要隐瞒他。
“前年在宫里时开罪了贵妃娘娘,这是惩罚,”唐风鸣看着夏云起关切的神色,心里很是高兴,主子在夫人那里获得尊重,他也很幸运得到了来自同龄人夏云起的尊重,离开七年经历各种各样的事,夏云起依然如幼时一般和自己相处,对唐风鸣来说是遇到了太监们少有幸运,“如今也只能恢复成这般了,不过福祸相依,有主子的帮忙,我如今再也不用去宫中伺候了。”
七年前夏云起只在乎自己,离开盛都后经历过人情冷暖,世间百态,直到现在他才能真正体会到唐仪明和唐风鸣等人承受着太监身份的痛苦,也终于理解母亲没有跟着他一起离开的原因。
这是没办法在一时半会便讲清楚的事,便安慰唐风鸣道:“不怕,有我在呢,日后我亲自给你治疗,虽不能彻底治好,至少能减轻些许痛楚。”
“你呢,这七年你都跑哪里去了,”话一聊开,他们之间的疏离很快消失殆尽,唐风鸣索性直接问道,“都做了些什么?”
夏云起在他左侧的凳子上坐下,将七年里做过的事精简道:“我四处求学,拜数位医者为师,学有所得之后又四处行医,现在我已在盛都开设了一处医馆,日后便留在盛都不走了。”
“当初你不该这么离开的,让夫人为你担忧这么久,”他也很担心夏云起的下落,但他的担心完全没办法和夫人相比,他叹了一口气道,“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你一点也未做到。”